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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伙伴到仇人,争市场两败俱伤三个温州富豪

在很长一段时间,浙江流行这样一句话:“做生意靠宁波人,打官司靠绍兴人,读书靠温州人。”历史上温州是一个以文化发达而闻名的地方,所以说温州人有经商传统在历史上是说不过去的。温州人喜欢说“挣钱是因为以前穷怕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温州七山一水两分田,再加上频繁的台风,自然条件极差,上苍给了温州一个贫穷的起点。温州人的经商精神始于年前后,当时商业环境差,再加上温州是一个熟人社会,使他们形成了抱团、重信用的商业精神。当时许多小学都没毕业的早期的企业家,就是凭着这种精神,再加上极度节省和勤奋慢慢积累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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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祖豹年出生于浙江温州下面的县级市乐清市蒲岐镇一个渔民家庭,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吃水,周祖豹小学毕业后跟着父亲出海捕鱼,18岁的时候开始经营水产生意,从中赚取了第一桶金。80年代初,市场经济开始活跃,和当地许多农民一样,周祖豹外出闯荡,先后到过西宁、郑州等地,最后来到北京。周祖豹性格外向,有生意头脑,从包柜台、租商场卖衣服起步,逐渐发展到创建大红门纺织品批发批发市场,在京城的乐清籍商人中崭露头角。

与此同时,周祖豹少年时的伙伴屠金安也在为自己的人生打拼。屠金安是乐清虹桥镇人,其貌不扬,脖子有点歪,外号老歪。他14岁背着工具箱出外学木匠,18岁的时候在杭州弄了个皮鞋店,23岁来到北京搞服装,先是自产自销在商场里卖,有了积蓄之后办起了“北京城南服装批发市场”。屠金安曾自豪地说:“在北京的外地个体户中,我是第一个办专业批发市场的。”周祖豹和屠金安当时是很亲密的老朋友,两人一起为生意上的事出谋划策,周祖豹的儿子管他叫屠叔叔,没事经常来周家喝两盅。

当时在北京还有一个“市场大亨”王伟坚。王伟坚年出生,也是乐清虹桥镇人,拥有自考法律大专文凭,相貌斯文,戴一副时髦眼镜,人称“儒商”。据后来参与案件调查的一名检察官说:“王伟坚的资产约有2亿。”

年,王伟坚只身一人来到举目无亲的京城,从租赁别人的柜台倒腾服装开始,慢慢发展,跟香港一家公司合资注册了一个制衣公司,30岁的时候就拥有了千万资产。后来他跟屠金安联手,成立了北京龙湫商贸城,他自任董事长,屠金安任总经理。此外他还有众人众轻纺市场、龙盛商贸批发中心等数个大型批发市场,被人称为北京“市场大亨”。年,王伟坚取得北京户口,成为外地来京私企老板取得北京户口第一人,又获得年度浙江在北京经商十佳优秀经营者称号,一时间王伟坚作为温州乐清籍在京成功商人声名显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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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是周祖豹开办的北京大红门纺织品批发市场最火爆的时候,摊位费不断上涨,好一点的摊位被炒到10多万元。但年京都纺织城建立,舒适的环境和便宜的租金吸引了很多客商,周祖豹如日中天的生意受到了严重冲击,他开始筹划创建新的市场。

年3月,经屠金安介绍,周祖豹认识了王伟坚。对于老乡王伟坚周祖豹早有耳闻,知道他在北京和老家都吃得开,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于是三人商议,又拉进另外两个股东,准备租下当时的北京医药采购供应站海慧寺仓库,将其改造修建成为一个新市场——大红门辅料综合市场(后更名为祖豹毛皮辅料综合市场、正天兴皮毛市场)。在这个市场中,周祖豹占40%股份,王伟坚和屠金安共投资万,分别占20%股份。

因为周祖豹股份最多,理所当然成了这个市场的法人代表,这不是双方的矛盾点,矛盾主要是后来周祖豹要求各个股东追加投资,王伟坚和屠金安不同意,并以退股施压,被周祖豹拒绝。王伟坚和屠金安提出出资将市场全部买下来,这个时候周祖豹才看清了王继业和屠金安的真正目的,他们想“吃掉”这个市场,就这样倔强的周祖豹和王伟坚、屠金安较上了劲。

但是在王伟坚和屠金安看来,市场开业后,日常的经营管理周祖豹一个说了算,他们没有一点发言权,退股被拒绝甚至还扬言要罚款,本金收不回来还遭到周祖豹的辱骂,一次还在周祖豹的办公室被他儿子叫来几十个保安团团围住,这让两位一向心高气傲的大老板丢了面子。为此王伟坚给周祖豹打电话甩出了狠话:“如果不马上归还投资款,你就准备棺材吧!”即使如此,两人的一百九十万还是要不回来,这成了他们又破财又憋气的闹心事。

年秋天,王伟坚第一次跟杨金富见面。杨金富比王伟坚大三岁,也是乐清人,混迹京城多年,以“残暴”和“讲义气”闻名黑道。两人结识不久,王伟坚就说出了自己的那桩闹心事,杨金富拍着胸脯说:“怎么不找我呀!”在杨金富信誓旦旦的保证下,王伟坚与杨金富签订了一份股份协议书,把他与屠金安两人的股份“转让”给了杨金富,这当然是假转让。法律大专自考生王伟坚清楚,小学毕业的杨金富除了打打杀杀别无长物,此去免不了舞刀弄枪,搞不好会出人命,于是在假协议外签了一份真协议,上书如果讨回投资款,支付杨金富酬金57万,但如果因此发生什么,一切后果全部由杨金富承担。王伟坚本想借此摆脱干系,但没料到日后正是这份协议为自己的雇凶行为提供了铁证。

杨金富原以为凭着自己的名声去要账,定会囊中取物马到成功,不料这次碰到了狠角色,去了几次空手而归。这真是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是展示肌肉的时候了。年4月,杨金富带着他的几个弟兄,携带着铁管子、灭火器信心满满地赶到周祖豹的市场,没想到这次也是丢盔弃甲,自己好在跑得快全身而退,两个兄弟就惨落虎口,一人眼睛被打瞎,一人腿被打断,双方的梁子越结越深。

年11月10日,杨金富带着十多个人再次携带凶器长驱直入周祖豹办公室,却没有找到周董事长。市场副总经理周建波、也是周祖豹侄子在仓促应战中被鱼叉刺中心脏,抢救无效死亡,双方结下了血海深仇。

也就是在侄子周建波被杀当天,周祖豹收到了王伟坚、屠金安起诉他返还投资股金的法院传票,周祖豹强忍失侄之痛,聘请律师应诉。年9月,在法院主持下,三位冤家自愿达成调解,周祖豹返还王伟坚、屠金安投资款各85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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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周祖豹和王伟坚、屠金安三人之间的帐已经清了,如果他们各自把精力用在生意上,他们会继续在财富之路上狂奔。但面对侄子留下的孤儿寡母,周祖豹怎能就此罢休?他要报杀侄之仇。他心里清楚,案件的幕后主使人就是王伟坚、屠金安,但主犯杨金富一直在逃,王、屠二人至今安然无恙,脾气火爆的周祖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他在社会上扬言就是王伟坚和屠金安指使杨金富杀人,自己不会放过他们。同时一方面敦促警方追捕杨金富,一方面调动自己的全部力量查找杨金富的下落。

在这种形势下,逃亡了三年的杨金富如惊弓之鸟,无路可退。年11月,他打电话给屠金安说,不如先下手为强,把周祖豹干掉,只要老歪和王伟坚肯出50万,剩下的事他来办。

借杨金富之手,把周祖豹除掉,既可以解心头之恨,又可以洗掉自己在周建波一案中的嫌疑,王伟坚和屠金安默认了这笔死亡交易,于是一场震惊全国的富豪凶杀案紧锣密鼓进行。

随后不久,王伟坚在北京方庄一炸酱面馆交给杨金富10万元现金,杨金富准备人员、车辆和凶器,并看准周祖豹回老家不会带保镖,惊天命案终于爆发。

年2月12日,农历正月十二,春节的热闹尚未褪去,人们在家里享受着难得的欢聚时光。在浙江温州乐清蒲岐镇北门村,一栋四层的浙江乡间风格的小楼气派地挺立着,门口挂着大红灯笼,两边张贴着烫金春联,地上还残留着烟花爆竹的碎屑,显示这家刚刚办过大喜事。没错,这就是亿万富翁周祖豹的老家,他特意趁着春节难得的空闲时间回来给二儿子、三儿子操办婚事。昨天的婚礼热闹非凡,四面八方的乡亲在当地最豪华的酒店吃喝得很开心。

周祖豹这些天一直心神不宁,自从侄子周建波在北京祖豹毛皮辅料综合市场被人捅死后,他特地雇请4名保镖24小时贴身保护自己,就算回老家也会把保镖带在身边。这次因为两个儿子同时结婚,家里事情太多,一忙就疏忽了。昨天在婚礼现场有一辆车牌上贴着“永结同心”的面包车也混在其中,让他觉得很纳闷,想我周祖豹会用面包车接媳妇,这不是笑话吗?为此他特意叮嘱自己的儿子,出门要小心一点。

这天一大早周祖豹正准备坐上自己刚万买的还没上牌照的宝马车去酒店结清昨天婚宴的款项,一辆面包车突然靠近,5名大汉挥舞着杀猪刀向他刺来。大儿子周建勇见状与歹徒搏斗,但这些人显然有备而来,懒得与其他人纠缠,矛头直指周祖豹。当三儿子周建南从屋里拿出父亲的提包时,可怜提包的主人已身中14刀倒在血泊中,当场身亡。凶手见状纷纷上车逃离,并拿出准备的灭火器喷向阻止他们逃跑的周建勇,周建勇连忙躲过,然后奋起直追,撕开了贴在车牌上的红纸,清楚地记下了这辆车的车牌号:陕AP……

同一天早上9点左右,正在北京家里睡觉的王伟坚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了一句“周祖豹完了”就挂断电话。同一时间,正在搓麻将的屠金安也接到了“周祖豹被做掉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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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富豪周祖豹被害引起社会巨大震动,有关方面对此案高度重视。很快警方将躲藏在永嘉县一尼姑庵的主犯杨金富抓获,涉嫌幕后“雇凶”杀人者王伟坚、屠金安浮出水面。

年3月25日,讲究派头的王伟坚仍像过去一样坐头等舱飞回老家温州,当晚他在乐清新世界大酒店与朋友一起吃饭时被警方抓获,几乎与此同时,屠金安也在杭州市一家四星级酒店落入法网。

年11月14日,王伟坚、杨金富被秘密注射执行死刑,而另一案犯屠金安则被判死缓,至今还在新疆服刑。

这起惊天血案对温州人、对每一个从商者的震动都是前所未有。温州人善于经商,周祖豹、王伟坚、屠金安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温州人在外打拼多年形成了抱团、有钱一起赚这种独特的商业文化,这样的结果是他们掌握了某一行业的话语权,在这一行业更有竞争优势。然而他们三人却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互相拆台,反目成仇,结果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据说王伟坚白天做生意,晚上学法律,这是一个多么好学的青年呀!然而遇到经济纠纷他却不是首先想到用法律途径去解决,而是诉诸武力,最后害人害己,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周祖豹遇害后,全国各地的商业伙伴纷纷致电慰问。周祖豹没有什么架子,跟谁说话都笑嘻嘻的,生前热心公益事业,村里修公路建老人院都慷慨解囊,邻居对他的突然离去无不感到惋惜。生意场上和为贵,万万不可赌气逞强好勇斗狠,合作伙伴的挑选也尤为重要,生意人切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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