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生产的“大跃进”一开始是以兴修水利和开展积肥运动为载体的。年10月31日,中共浙江省委、浙江省人民委员会发出《关于执行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今冬明春大规模兴修水利和积肥运动的决定的指示》,要求各地大力开展农田水利建设和积肥运动。随后,中共永嘉县委多次召开会议,贯彻中央和上级文件精神。从年冬开始,全县各地掀起大规模兴修水利和增积土肥的群众运动。县委领导亲临现场指挥,各级党政干部下基层、上工地,与群众一起奋力拼搏。
截至年4月23日,全县水利建设已投入万工,完成万土石方,其中修建水库处,增加灌溉面积18.91万亩。6个月的出工数和土方数超过解放后8年来治水总和的3倍,高潮时每天达到18万人以上[1]。
在积肥方面,县委要求,全县每亩田要施标准肥担,3月底前积好全年总积肥计划的70%,达到万担[2]。为此,全县各地扩大了积造肥料的规模。平原地区结合兴修水利大捻河泥,同时大力做好绿肥培育。山区、半山区则普遍做堆肥、烧焦泥灰、割树脑[3],农民成群结队上山积肥。
兴修水利和积造肥料,为农业的增产创造了有利条件,但也出现了一些浮夸和蛮干的情况。年冬至年春掀起的农业生产高潮,拉开了永嘉“大跃进”的序幕。
农业“大跃进”的首要内容,是以农业生产指标不断拔高为标志的农业丰产竞赛。年2月16日,县委下达《永嘉县分区年粮食生产计划》,对各区年的农业生产提出了脱离实际的“跃进”计划。其中,要求实现亩产公斤的是梧埏区,亩产公斤的是碧莲区,亩产公斤的有三溪、岩头2个区和永中镇,亩产公斤的有永强区和瞿溪镇,亩产至公斤有罗浮、永临、沙头、岩坦、鹤盛5个区,亩产公斤的是四川区,亩产公斤的是藤桥区。县委还为各区制订具体措施,并要求各区对春耕前的各项分配任务,分配到乡,层层下达,认真组织执行。同时要求各区乡与乡、社与社、队与队、社员与社员之间都互送战书,相互挑战,开展丰产竞赛。
农业“大跃进”的主要特征,是农作物产量指标的严重浮夸。年夏,县委上报和公布的春花产量数字已有明显的浮夸倾向:全县春花总产量达到.5万公斤,单位产量.5公斤,比上年的总产量.5万公斤和单位产量77公斤都翻了一番多[4]。此后,早中稻、大元麦高产虚假的消息屡见县委、县人委各类总结报告和汇报材料。全县早中稻总产量12,.5万公斤,单位产量.5公斤,比上年的单位产量公斤增长.4%[5]。
7月,《人民日报》发表多篇文章,大批所谓“条件论”和“悲观论”,鼓吹“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怕想不到,不怕做不到”等口号,宣称“只要我们需要,要生产多少就可以生产多少粮食出来”。在虚报浮夸的气氛下,全县各地开始大力推广高产试验田,有的地方还搞了试验工地、试验水库、试验鱼塘、试验林等,并开展了劳动竞赛和技术革新运动。县委、县人委领导和机关干部,纷纷下到农业生产第一线,深入田间,人人种试验田,抓点带面。“高产田”“卫星田”“丰产田”等在全县到处涌现。年6月28日,全省第二次农业生产检查团来到永嘉,发动近3万人参加的全县性大检查。这次检查以宣传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总结早稻丰产经验和开展超规划运动为中心内容,“深受当地群众欢迎,大家都以搞好当前生产的实际行动来迎接检查,到处锣鼓喧天,夹道欢迎,决心书和喜报像雪花一样飞涌”[6]。检查团在各地检查过程中,层层发动,助推了浮夸风的普遍出现。秋收期间,浮夸风集中表现为虚报农作物单位面积产量,竞放高产“卫星”。8月25日,朱涂乡林福农业生产合作社放出高产“卫星”:该社种的0.9亩中稻,亩产公斤,全社亩中稻平均亩产公斤。碧莲区宣布全区干部试验田亩,平均亩产1公斤以上,其中0.75亩试验田,亩产0公斤。岩头区宣布番薯亩产10,公斤,全年产量“已翻十番”[7]。许多离奇的农作物高产典型,实际上是采用“并田”的方法,即将多块地里成熟或基本成熟的农作物移栽到一块地里假造出来的,也有的是找出一两株长势特别好的农作物,用它们的收获量乘以大田的密植株数推算出来的。
浮夸之风带来农业生产计划上的高指标和农业生产上的瞎指挥,农业生产计划上的高指标和农业生产上的瞎指挥又推动浮夸之风,形成恶性循环。年7月4日,县委在《关于年农业生产超规划运动的大体规划(草案)》中指出:“经过县委的全面分析和具体研究,一致认为原订的确保亩产公斤、争取公斤的奋斗指标,已经不能适应当前农业大跃进的新形势。因此,修正为确保亩产公斤、争取2公斤。”为了实现这些完全脱离实际的高指标,县委提出“规划翻六番,亩产达五千,猛攻万斤关”“努力奋战,超过黄岩,赛过平阳,力争上游去杭州上北京”的口号。8月中旬,中共永嘉县第二次代表大会把指标下调为确保亩产1公斤、争取公斤。11月17日,县委制定了《永嘉县年—年全面远景规划》[8]。在农业方面,要求年粮食总产量达到4.3亿公斤,平均亩产.5公斤;年粮食总产量达到15.95亿公斤,平均亩产3公斤,为年的3倍多。
与此同时,农业生产上的瞎指挥也很盛行。全县一些区乡,不切实际地强行推广个别地方创造的深翻土地和密植秧苗的经验。在年夏种和秋种之时,普遍对耕地进行1.5尺至3尺的深翻,每亩稻田秧苗密植到六七万蔸之多,有的一亩麦地种下种子几百斤。这些做法,不但徒然浪费了大量人力和种子,达不到增产的目的,而且还因大量生土被翻到表层和秧苗密不透风造成减产。
尽管广大干部和群众对农业生产“大跃进”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不分白天与黑夜,男女老少一齐参战,希望通过辛勤的努力会有好的收成,但由于各项指标定得太高,严重地脱离了实际,许多指标成了完不成的任务。干部怕完不成指标要挨批,群众怕落后要挨整,只得大肆虚报产量,层层加码,把丰产竞赛变成一场浮夸大赛。虽然省、地、县三级都数次派出检查组到各地当场验收,但许多地方仍采取在稻谷中渗水、箩筐底下垫石头和重复过秤等方法弄虚作假。据年12月7日统计,当年全县粮食总产量达到3.69亿公斤,平均亩产公斤[9]。但是,这些上报和公布的产量数字其实有很大的水分。虚报浮夸又造成粮食产量计算不实,国家购了过头粮,挖了农民的口粮,以致多数地方出现粮食紧张的状况。
[1]中共浙江省委检查团永嘉小组:《永嘉县工作检查报告(草稿)》,年4月27日。
[2]中共永嘉县委:《关于三月份前工作计划》,年2月22日。
[3]树脑:是指树叶、嫩枝。
[4]中共永嘉县委:《关于年农业生产超规划运动的大体规划》,年7月4日。
[5]中共浙江省委检查团永嘉小组:《全省第二次农业生产大检查对永嘉县检查工作的总结》,年7月26日。
[6]中共浙江省委检查团永嘉小组:《全省第二次农业生产大检查对永嘉县检查工作的总结》,年7月26日。
[7]永嘉县档案局:《永嘉县大事记—年》,年版,第25、26页。
[8]《永嘉县年—年全面远景规划》,实际上就是永嘉县关于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二个五年计划。至此,永嘉有了比较完整、全面的“二五”计划。
[9]中共永嘉县委:《永嘉县年农业生产大跃进总结》,年1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