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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是温州最大企业家,从创办实业转而为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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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成公十六年》: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

宋黄庭坚《书幽芳亭》:士之才德盖一国则曰国士。

梁启超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

大侠本指那些身怀绝技、有勇有谋、大公无私的武林高手,常游走于江湖之中,行侠仗义、惩凶除恶,做出一些让百姓称颂敬仰,而一般人不敢做或做不到的义举。

01

郑恻尘,浙南国士,国之大侠也。

郑恻尘(—),原名朝寮,字采臣,又名振中,乳名日起,浙江永嘉表山人。

表山村,村名出自楚辞《九歌·山鬼》“表独立兮山之上”之句,寄托了先人对“独立”之精神的追求。此地风景优美、清潭瀑布、气候宜人、文化浓厚,依山就势而建,布局错落有致。

村民皆为郑姓。据《郑氏宗谱》记载,该村建于北宋天圣年间,至今已经千年。此地人杰地灵,不仅是永嘉学派著名学者郑伯熊、郑伯英的故里,也是郑恻尘的家乡,他们都生长在这个山区小村里。

“表山地方水流西,子孙代代穿绸衣”,此村属富饶之地。郑恻尘家也是如此,家境殷实,父母为之延师,在家教读,稍长,便送到岩头普安寺,师从宿儒郑南如先生。

郑恻尘天赋异禀,个性独立,胆大心细,老师交待的作业必定先完成,但是他不喜欢八股文,好动喜玩,老师常叹“美中不足”矣。一天,老师发现他自用的室中陈列着许多玩具和一个洋囡囡,竟都是他自己制作起来的,而且做得小巧玲珑,形象逼真,老师喟然长叹“奇孩子”。在家,他经常因同情乡里的贫雇农生活而与家人、邻里争执,父母呵之为“不肖子”。

清朝末叶,科举废除,各处建立学校时,温州创办了浙江第十中学。郑恻尘时年十六,欣然前往,进第十中学就读。毕业后,又到北京浙江学堂和杭州王氏工艺讲习所深造。郑恻尘常于课堂之余激昂高歌:

中国男儿,中国男儿,要将只手撑天空。

睡狮千年,睡狮千年,一夫振臂万夫雄。

长江大河,亚洲之东,峨峨昆仑,翼翼长城,

天府之国,取多用宏,黄帝之胄神明种。

风虎云龙,万国来同,天之骄子吾纵横。

中国男儿,中国男儿,要将只手撑天空。

睡狮千年,睡狮千年,一夫振臂万夫雄。

学满归来,他积极探索新式工业的道路。时温州尚无自制肥皂和机器缝衣、织衣、织袜等针织工业,他抵押了田地房屋,和其同学在东公廨首创“振亚肥皂公司“,接着又自购缝衣机、汗衫机、洋袜机各一部,教家人和亲戚等试用,以资提倡。但因对机器认识不足,受上海奸商欺骗,以二百元买来一架不堪用的机器,竟是一堆烂铁,家人方为之痛惜,他却大不以为然:失败为成功之母,这是一次很好的教训。

辛亥革命时期,一些老顽固拒绝剪去辫子,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他表示要与封建礼教誓不两立,毫不顾忌地剪去辫子,说:剪掉它有什么可惜。祖遗财产,我不会靠它生活,我将来必为国家创造更大的财富,以利国利民。时人嗤之以鼻,讽他说大话。

旧时重男轻女之风盛行,永嘉也不例外,“生男则百鸟欢喜,生女则沙锅翘咀”。农村常有溺女婴现象,他深恶痛绝,常劝阻家人和乡亲们溺婴和缠足行为。他主张男女平等,婚姻自主,为反对母亲包办婚姻,毅然弃家出走。

时值武昌起义,他由上海前往湖北报考革命军,入伍随队赴前线作战。年,黎元洪创办湖北军官学校(后改保定第二预备军官学校),郑恻尘转至该校,毕业之际他看到校中派系林立,追求高官厚禄者众,所谓“国民革命”无非只是沽名钓誉的招牌而已。他失望之余回到杭州,可杭城也一样是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于是愤而回家乡温州创办实业,他觉得振兴实业是能救国的。

02

年,郑恻尘参加了五四运动,他奔走呼号,帮助和支持学生演讲宣传抵制日货,主张创造国货,振兴实业。此时日本花席充斥中国城乡市场,国家财源外溢,而温州本为出产粗席地区,亦被日本花席源源侵入,夺去了市场。郑恻尘有感于此,便致力研究创造国货花席的办法。

师夷长技以制夷,他首先拆开一条日本席来研究,毫无所得;再次访问原来留学日本的几位留学生,结果也无所得。但他毫不灰心:日本能制造花席,我们就不能制造?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造出比日本更好的中国花席来。从此,他日夜思考,积极专研,经常跑到木匠、铁匠、篾匠和车刀工人那里去,和他们研究试造打席机。日里和工人们研究制造打席机的模型,晚上回家试验打席,如此废寝忘食回环往复,研制出50多个试验品,最终制成了半机械化的打席机。

虽然打席机已造成,也打出了质地优良的软席子,但和日本席比起来,没有花色,他感到美中不足。他又着手研究起软席子上印花的问题,学习染色知识和经验,请教染色工人,反复调配试验,终于试验出软席印色的好办法来。他将花卉人物、风景、鸟兽等,亲手雕刻于牛皮纸或铅版上,调和适当颜色料,挪印于软席上,经蒸汽一炊,颜色鲜艳夺目,永不褪色。从此,这种软席(又称花席)质地既牢固,颜色又美观,质量和形式都可媲美日本席,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的他才释然:有志者事竟成。

原来温州只出产打粗席的粗草,打软席的细草是从苏州办来的,路途远,运费大,会增加软席的成本。他自问:细草苏州能种得,温州难道就不能种吗?不久他到了苏州采购席草,特向当地老农请教种植细草的方法和经验,并买了一些细草的草秧回来,大胆地在上河乡租田试种,经他耐心的试验和辛勤劳动,终又取得了成功。

为了解决办厂问题,他邀集了黄某、蒋某,在蝉街一个祠堂内办起小型席厂,由于资本少利润薄,黄、蒋两人退出了股份,小厂也搁浅。接着,他又邀集了十余人合伙设厂,重新办起规模更大,设备更为完善的席厂——“中一花席厂”,郑恻尘自任总技师。

中一花席厂不断扩充和发展,最盛时工人达到多人,为温州当时最大的工厂。从此之后,国货花席成为温州著名产品,它不但销往北京、南京、上海等地,还远销新加坡、南洋群岛诸地。

郑恻尘制出国货花席后,一些朋友建议他应该申请专利,不让他人仿造。他决然地说:我发明打席机,创造了软花席,根本不是为了自己专利发财,目的在于国计民生,挽回利权。现在我们这家中一花席厂出产的席子很不够供应国内外市场的需求。因此,我不仅没有申请专利的兴趣。相反的,我倒欢迎他人也来设席厂,在技术方面愿意帮助他们。后来,就是在他帮助之下,温州又办起“振兴”等几家席厂来。不久,日本花席在中国市场上销声匿迹了。

03

五四运动期间,郑恻尘的好友谢文锦辞去岩头小学校长职务,到上海加入陈独秀创办的《新青年》杂志社任职。年8月,谢文锦加入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并任执行委员,是永嘉籍最早的一位社会主义青年团员。年4月,谢文锦受党指派,与刘少奇、任弼时等前往苏联留学,于年12月7日加入中国共产党。

与此同时,郑恻尘另一个好友胡公冕,于年10月在上海,由陈望道、沈定一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永嘉籍的第一位中共党员。年1月,受党指派,胡公冕参加共产国际在莫斯科召开的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会议。

谢文锦、胡公冕两人与郑恻尘,保持着密切联系,常有书信往来,郑恻尘对当时国内外的政治形势有较深了解,对“十月革命”深深向往。在谢文锦、胡公冕的革命思想影响下,他的思想再次转变,深切体会到“实业救国”此路不通,开始接受马列主义思想。

年秋,谢文锦、胡公冕受党指派,先后回到家乡温州。谢文锦的任务是宣传马列主义,筹建党团组织。而胡公冕的任务是协助谢文锦,并在温州为黄埔军校招募学员。两人相继到温州,找到了好友郑恻尘、胡识因夫妇,由于时局纷乱,一时工作无从展开,乃决定先在老家亲朋好友中开展宣传。

胡公冕常向大家讲述俄国十月革命的情形,和俄国革命前后的妇女不同地位,他说:俄国沙皇时代的妇女,也同中国旧社会的妇女一样是受双重压迫和歧视的,丈夫对妻子如同“盘菜”,打掉一个,买一个,犹如中国的男人对妻子如同“面盂汤”,泼掉一盆换一盆一样。十月革命后,苏联的妇女站起来了,过去的不公平待遇被铲除。

而谢文锦常到十师、十中、女师等校去讲演,宣传苏联十月革命的意义和马列主义真理,介绍郑恻尘、胡识因加入中国共产党,还将金贯真、李德钊等介绍进上海大学读书。年12月,建立中共温州独立支部,简称“温独支”。胡识因任支部书记,郑恻尘为支部主要活动负责人和组织者。那时中共在浙江尚无省委建制,温独支直属上海中央领导,由谢文锦负责联络。

温独支建立后,中央指示组织“温州女界促成会”。在胡识因、郑恻尘夫妇的努力下,年元旦,国民会议温州女界促成会正式成立,通过“告温州女界书”,提出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封建军阀,召集国民会议,男女平等平权和同工同酬等口号。

温独支成立后不久,到永嘉、平阳、瑞安等地招募黄埔军校学生兵的胡公冕,被当局发觉追捕,幸得郑恻尘设法解救,将胡公冕护送到台州海门,由海门搭船到上海,并由郑恻尘承担起继续招募兵员任务。郑恻尘买通温沪“海晏号”轮船账房,将已接洽好的青年学生分批搭船到上海转广州。当送走第三批时,郑恻尘突遭逮捕,被关押瓯海道司令部。他临危不惧,从容应对,经二昼夜释放回家。

年3月,党中央指示温独支改组国民党永嘉县党部,指定郑恻尘负责这项工作。这一年的六七月间,国民党浙江省党部推选共产党员宣中华、胡识因和国民党员蒋介石、经亨颐四人为出席国民党二大代表,这是国共两党一致同意推荐出来的。不料到了九十月间,国民党浙江省党部沈定一勾结了戴季陶等,反对“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国共合作政策,并否认参加“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浙江省共产党的代表。沈定一秘密指使王超凡拉拢吴江冷,出谋推翻既定事实——共产党代表宣中华、胡识因。王超凡召集临时紧急会议,无耻地提出更选浙江省代表的意见时,被郑恻尘斗了个哑口无言,结果王超凡理屈词穷,恼羞成怒,抢了公文包,扬长而去。

年“五卅”惨案周年纪念前夜,中共中央指示温独支召开“五卅”惨案周年纪念的群众大会举行抗英运动。王超凡不甘于自己的失败,密谋破坏这个国耻纪念的活动,窃取了温独支的“告民众书”等宣传品,诬告郑恻尘暴动。温州保安司令彭德铨,立即将郑恻尘捕去,并禁止纪念会的举行。此事激起公愤,大家集会请愿释放郑恻尘,迫使军阀当局释放他。

郑恻尘虽是温州“中一席厂”的创始人与股东,但他爱护工人,每遇劳资纠纷事件,他总是站在工人这一边,即使军阀混战,工厂停工,也坚持维系工人的薪资。郑恻尘在工人中开展爱国主义的宣传教育,开办夜校,启发他们的革命救国热情,争取到八小时工作制以及相应增资。在郑恻尘的努力下,年下半年建立了温州中一花席厂工会,年2月建立了温州总工会。

年6月,党组织调胡识因(郑恻尘夫人)至杭州,任国民党浙江省党部妇女部部长之职。时国民党浙江省党部办公处,设在杭州头发巷15号,6月20日傍晚突然被孙传芳军警查封了,当场捕去数人,胡识因被扣留监视。郑恻尘闻讯赶至杭州设法营救,7月20日胡识因得到释放。后国民党浙江省党部由宣中华带领暂迁温州办公,在温州期间一切生活诸事都由郑恻尘负责安排,办公处设虞师里“中一花席公司“楼上。

04

北伐军到达杭州后,郑恻尘赴杭任国民党浙江省党部商人部部长,兼任杭州民众大会筹备委员会主任委员,领导召开“庆祝北伐胜利和省政府成立大会”“孙中山先生逝世纪念大会”“欢迎蒋介石莅浙主政大会”等。每次大会到会人山人海,秩序井然。但蒋介石反动派竟暗地里勾结西山会议派沈定一、张静江等,阴谋策划背叛人民革命。于年“四一二”前夜起,公开策动反动军警,首先在浙江省城杭州范围内到处搜捕和屠杀共产党人和工农群众。

年4月11日早晨八时,国民党反动军警突然包围了杭州民生路国民党浙江省党部,搜捕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人士,未有所获。反动军警旋即包围了郑恻尘、胡识因夫妇租住在杭州忠孝巷12号的家,他的家除了郑恻尘、胡识因二人之外,还有宣中华,以及国民党左派褚辅成、沈钧儒、朱少卿、查人伟、韩宝华等。时宣中华避开,胡识因冒险地从边门出走,反动军警在屋内逮捕15人。郑恻尘为掩护时任中共杭州地委书记庄文恭、地委宣传部长华林和省党部组织部长潘枫涂等3人而被抓。

郑恻尘被捕后,初监押于杭州将军路一号东路军总指挥部行营楼上。在押期间,杭州诸友买通看守卫兵,并为他准备好汽车及隐藏处所,教郑恻尘越狱外跑。他却不肯以一己脱险之故,累及在监诸同志之加重罪刑,最终作罢。他还写信告诉胡识因,白色恐怖情形危急,他说:为革命坐牢或牺牲是应有的事,你不要难过,快快离去杭州。

不久,郑恻尘转移至杭州国民党陆军监狱监禁,同年7月29日凌晨被秘密杀害于杭州陆军监狱。郑恻尘被残害后,其遗体初由其在杭戚友谢、潘二人买棺殡殓,葬于清泰门外荒郊。

年秋,胡识因从苏联回国,在杭州清泰门外荒郊找了立有“日起”墓志的坟,另立了一块“郑恻尘府君之墓”的石碑于其上。年,浙江省民政厅将郑恻尘遗骸从杭州清泰门外移葬于南山公墓光荣丘第一号,重修了烈士墓。年,为缅怀先烈,乡民在表山村建造了郑恻尘烈士墓、纪念亭,年年祭拜。

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郑恻尘、振中,人如其名,大慈大悲,呵护百姓,振兴中华,先实业救国,后为革命牺牲,可谓侠之大者,浙南之国士也!

表山,“表独立兮山之上”。据统计年—年期间,表山村就有40多人参加了红军,在枫林、平阳、缙云等战场上,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牺牲了19名红军战士。红十三军在浙南斗争失败以后,该村备受国民党的残酷镇压,17名红军战士惨遭杀害,他们没有看到革命胜利的果实,却永远长眠在这片红色的土地,令后人永远缅怀。

参考资料:

《红十三军革命斗争史简明教程》

《中共永嘉历史(第一卷)》

《中共温州历史(第一卷)》

《血染的丰碑》

《楠溪烽火》

《永嘉县英烈传略》

《郑恻尘烈士革命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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