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玲平
红色足迹，百年记忆。玉环市作家协会采风行，走进了浙南红军小镇。我随着采风团的步伐，顺道饱览了楠溪江精灵般的水。
浙南红军小镇位于浙江省温州市永嘉县境内。永嘉多山，山山绕村，我小时便知。年，父亲曾于永嘉山里炼过钢，与永嘉同属一市的雁荡山是父亲的桑梓之地，雁荡的峰与永嘉的山经父母的描述，早在我幼年的感知中莽莽苍苍连绵成片了。雁荡奇峰峥嵘，永嘉高崖叠翠，千峰万壑，必出清流，一条仙河——楠溪江，便在永嘉、仙居交界的黄里坑亮起，从括苍、雁荡的崇山峻岭间出游了。她脚步轻盈，下高山、穿茂林、进峡谷、走石滩……千旋百折，迢遥而来，却是纤尘不染。若非仙河精灵，怎修得如许道行？
有水若此，永嘉是何等的幸运。楠溪江在注入瓯江之前，悠游在永嘉的中心腹地，这里的万物生灵，因此全都安适地氤氲在水精灵弥散出的纯洁的气息里。就连我们，偶尔闯入的访客，也备受其恩泽，在永嘉的两天行程中，楠溪江一直如影随形。当我们返程行至岩坦镇源头村时，人与水更是融在一起了。
水，在源头村不慌不忙地流淌着，有股永不疲倦永不止息的底气。她与两岸相对而立的万仞青峰相呼相应，亦柔亦刚，亦阴亦阳，孕育出村庄满目的草木葳蕤。溪头的那些红叶绿藤黄花，或嫣然悄立在岸上，或攀援至石头垒成的墙面上，凌空独自开，二分空灵，三分清秀，五分古朴，与这山这水相合着。聪明的村民，又让有着多年历史但消失近30年的舴艋舟，“复活”在楠溪江，它们有的“泊在岸上”有的行在水中，这使一江轻灵的水，变得立体厚重起来。楠溪江的水精灵，是历史的亲历者，“参与”过朝代的更迭，时世的变迁，深察过动荡年代村民的疾苦，目睹过我们昨日瞻仰的红十三军在这一带展开的浴血奋战……
悠悠不尽楠溪水，将历史的真实揣在了怀里，也将自然的真实装入了心底。蓝的天、白的云、黛色的山峦、葱翠的树木、白墙黑瓦的民居，都能在水精灵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存在。站在水边，我凝视着清波微皱的江面，联想纷起：我想起了黛玉之罥烟眉的似蹙非蹙；想起了豆腐脑的柔嫩细滑；想起了修竹深处的宁静清幽；想起了碧玉的温润剔透；想起了婴儿双眸的干净明澈……这楠溪江的水精灵，像是服了什么灵丹妙药，水“老”而“珠”不黄。同行的老师们说：“要是玉环也有这么一条江，多好哦！”是哦，玉环湖再加“精灵江”，玉环福地之美更是N次方了。
白玉蟾有诗，“几人家住溪头岸，一片云生水底天。”这意境我梦里都喜欢。
那就将身体融进水里吧，哪怕一小部分也好。我蹲向一块石矴，把双手放入水中……细风吹动绿波漾，身也清凉，心也清凉。那即将入伏的太阳，已经开大马力的火辣的太阳，仿佛也温柔起来了。我痛快地泼起了水。水从我的掌心飞出，像一朵白云飘过；水从我的指缝间蹦落，像透明的小弹珠在调皮；水从我的指尖起跳，像一串珍珠链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水精灵闪闪地在舞蹈，舞出它与人的亲和、它的快乐。水的丰富，也丰富了我，看来，路过楠溪江，尽兴地泼过水与没有过，是不一样的。不然，我的指尖何来一朵“水云花”，一朵会一直“停”在我指尖“开”在我心中的“水云花”呢？
可当我泼着水的双手歇下来的时候，我又注意到两石矴间那脉水流的趣味了。石矴间的每一滴水，原是都准备着走向稍有落差的下游的，它们都选择了同一个出口。它们应该像车站出口的人潮那样涌动的。可我身旁的“夹”在石矴间的那股水竟然“不动”了。它们是有内在的规则，耐心地在挨个等候，让我看不到它们的躁动？还是外静而内动，修炼着自己胸中的丘壑？或动极而静？呵，我哪能看得清呢？我只是应着个人的臭习惯，此刻作一闲人，胡乱闲想罢了。
倒是水精灵，因为石头的阻力，改变了自己的流动方式，而使石矴两边的水，呈现出迥异的美，一边是碧潭如明镜，一边是江流似飞雪，那穿过石矴的水精灵，乍看像积雪，再看像冰棱像水晶甚至像茶卡那白茫茫的盐湖。
那些石矴，也即青白色之间的矴步，是由褐色的石头（以前农村用来造屋的那种原始的石头）铺就的，长方形、四边形、三角形的都有，形状规则与不规则的混合着，它们的排列，齐整却不呆板，大小参差而内有章法，水精灵绕在它们四周，石矴们便只露出或光滑或粗糙的“脸面”，看上去既拙朴又灵动。我以石矴为基点，极目左右，远眺对岸，心中为祖国的大好河山叫好。不自禁地，竟然唱起了歌。这是我的又一个臭习惯：当我遇见绝胜，言语无以表达时，我常会唱起歌，歌的旋律是经典老歌的，词是原歌的抑或即兴胡诌的。记得有一次在新疆，站在有着众多牛马羊的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我油然地唱起“骏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我一出声，马上有人附和，从独唱到齐唱，游客们竟随机组成了临时“合唱队”，一起唱响了心中的舒畅与豁朗。现在我以《上甘岭》主题歌之曲调，又唱起来了：“楠溪江水照青山，石矴为桥渡向岸，我家就在岸上住……”歌毕，那束着长发，着白底碎花长裙的女人，站在石矴上，闭着双眼，仿佛与水精灵在神秘地交流着。果真是山光可以悦鸟性，潭影自会空人心。
而受惠于眼前这等山光潭影的，又何止是我们，那些野菜溪鱼河虾等物，它们也因着山清水秀而长得通体清爽干净，味道特别鲜美。人若一次尝到，便会念念不忘，于是便有我们的“三顾望溪楼”“三点小溪鱼”。“望溪楼”，恰如其名，正好在楠溪江畔，该小餐馆菜品丰富新鲜，价格实惠，每次上的溪鱼仅一指宽，小小个儿浓缩着江水的精华，一咬是爽口的鲜，不是那种加了味精的腻鲜怪鲜，而是一种清鲜，像人生里头的一种清欢，清淡清香清甜，就是自己最想要的那种恰恰好的感觉。众人怡然地受享着此景此味，很是欢畅，甚觉能生活在如此美好的年代是多么的幸福。当然我们也知道，幸福的生活来之不易，是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饮水思源不忘本，这也是我们这次红色足迹采风行的意义所在，对此，楠溪江的水精灵自然更是感受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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