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工山是鲁西济水之畔一座很小的山,由12个小山组成,最高者为东岭玉皇顶,海拔米,是附近较高的山峰。座座小山,平淡无奇,但这里出现的三个历史人物,却是名传史册,让后人惊艳膜拜。
(东平县城僧安道一塑像)
最早的那人是僧安道一,其人多年不为人所知,近年来随着泰山经石峪、东平旧县二洪顶、邹城尖山等刻字研究的深入,一位南北朝时期纷乱中到隋朝初年弘扬佛法的苦行僧人,他因振世绝俗的大字书法而成为当今学界探究热点;另一个是晚他数十年的唐朝开国名将程咬金,他因“三板斧”的民间传奇而得“混世魔王”之盛誉,成为经久不衰的文学人物,其实,程咬金晚年任葱山道行军大总管讨伐西突厥之时,曾因屠城冒功被免职,只是爱惜程咬金形象的文士为了突出英雄把错误忽略不计,这是古人创作的常用手法;另一人为蒙元之际的“东平四杰”之首名士李谦,他曾四任帝师,身显位贵,因为接受了儒学“仁政”的思想在朝廷则忧国诫君,回归乡里则兴教爱民,成为入《元史》、谥号为“文正”级的泰斗人物。
(程咬金画像)李谦尊为元朝的翰林承旨,是一个时期文坛的“文柄”人物。但是,因为他所写多为国家诏旨和庙碑功撰,文名显于当时,但因传播受限黯淡于后世。这也难怪,除了专业研究人士,后世普众不会对政令法规礼仪制文有多少兴趣,反而是落魄文士的胸中吐文,才有大批的互动与共感,因此“文章千古事、仕途一时荣”是千古之通例。李谦作为一流的政治家、朝堂文胆,他的诗文之名只能位列二流之末端,仅仅比微名或无名者强了一点点,这是很多喜欢李谦的人不愿意相信但又无可奈何的文坛事实。
李谦的诗文被后人集为《野斋集》,因为流传无序,今不见全本,仅可就《全元文》见存文39篇、《元诗选》见诗一首,这些或许仅是其创作作品的很少部分,后世研究仅能由此探一斑而知全貌地了解其文学概貌。
李谦出生于小康之家,其祖父李元,是著名的医生,靠行医积攒起一定的财富;李谦的父亲李唐佐,在父亲指导下开始读书,但因为金元战争一直苟全性命,没有入仕为官的想法。到金亡之际,其子李谔(字德贞)、李谦(字受益)先后出生,看李谦篆额、李诚撰文书丹的《周氏先茔碣铭》,可知年蒙古三路大军进攻金境北部,东阿一代遭到灭顶之灾,只有少数人避难进入山东西路首府须城(今东平县州城街道办事处)得以幸免,东平府事乌林答与依靠名将仆散安贞的救援得以保住东平;后来,仆散安贞被诬罪杀害,东平城成为金、宋、蒙元攻打的要地,汉人世侯严实为自保先后降金降宋降元,虽然后人以墙头草将军称之,但最受益的是属地的百姓,在来来往往的二十多年杀戮中,严实治下的东平行台万户二府六州共30余万户得以活命,李谦家族就是其一。在战乱年代,老百姓最高的梦想就是活着。严实、严忠济父子治理东平四十余年,他们重教养士,保境安民,为此一代文宗元好问称此地为乐土。李谔、李谦兄弟因为和须城名师李昶有着师生关系,于年东平新府学落成之时,他们兄弟二人又被推荐到府学深造,在梁栋、王磐、张澄等名师培养下,二十多岁的李谦成长为一代俊才,因为成绩优异和徐琰、阎复、孟褀一起被宋子贞、元好问、商挺等人考核为一等,从此“东平四杰”成为“东平学派”的最亮符号。
李谦在东平府学毕业后的早期事业发展,《元史李谦传》语焉不详。从他好学到“东平四杰”之首,直接用一句话过渡到了任东平府学教授这个一把手位置。别说每一处府学都是人才济济,年轻的人刚入职也就是一般普通教师,何况东平作为全国十七个乡试考点之一,整个山东推靠汉人举人七人,东平一路则九人,可见东平府学不是其他庙学可比在这里想熬成一把手必然有一个漫长过程。看李谦存世诗文,可知这中间无论在经学上还是管理上他都付出了超常努力,慢慢磨着成长为府学庙器。
《祥莲记》一篇,这是李谦今存25篇以记为样式的散文中的第一篇,约写在年新府学建成后李谦在府学读书之时。因为受知识局限,古人常有家开莲花代表喜事的祥瑞之说,李谦知道了滏阳观台(今河北省邯郸市磁县)刘氏兄弟先后在金朝考中进士的事情后,于是欣然记之。盼望着通过学习成长为栋梁,这是古代学子的共同梦想。当然,李谦是睿智的,他在文章后半写了刘氏孙辈刘越石、刘郭奕默默无名,也就表明李谦更相信汗水和努力比灵异更有出路和价值。
《过徐君墓》是李谦仅存的唯一五言长诗。看王恽《秋涧集》《跋雪堂雅集后》等书目,可知李谦参加了一些京城文士雅集,也即兴写了部分唱和诗,可惜没有流传下来。看李谦所写《寿七十诗卷序》,可知李谦在年曾和王恽一起由姚枢、商挺等人推荐到京城谋职,王恽因此开始在京城发展,李谦则因安排不理想而耻于吏进,返回东平继续从事教育工作,也就在这次回来途中,他顺道到春秋徐国(今山东省阳谷县张秋镇)旧址巡视徐君墓,睹物思人,怀史励志:
瘠卤丰茅管,荒林翳荆棘。
此地果何地,云有徐君域。
当年吴公子,过此聘上国。
心交固已许,一剑非可惜。
岂期轺车还,君已掩窀穸。
抚摩三尺铁,欲交知无及。
惟有挂剑树,此恨庸可释。
精诚达泉壤,千载未容息。
至今地效灵,化为异草碧。
采采不忍去,观此疑今昔。
今人交面颜,昔人示胸臆。
胸臆久益坚,面颜徒外饰。
我诗志其墓,匪独吊陈迹。
百世闻高风,衰俗庶可激。
李谦此《过徐君墓》28句长诗,通过吴王寿梦第四个儿子季札和徐君之间的赠剑传奇,赞扬了古人的一诺千金,也讽刺了蒙元之际部分文士的道貌岸然和华而不实。诗言志,由这些语句不难看到年轻时期李谦高洁的心:以先贤季札为榜样,不尚浮华,讷言敏行,推崇礼教,纠正世风。一颗年轻的心在燃烧成长,可见李谦在古人面前即悟透了人生从哪里来,为了大成还要尽量走到哪里去。
《重修泰安州庙学碑记》一文,写于年,此时,由京城返回东平府学任教的李谦默默奋斗了15个年头。这些年里,东平行台已经被撤销,新的行台长官远远不如严实、严忠济父子倾力兴学和养士。有的时候,府学经费紧张,李谦就自动放弃报酬,还要从家中挤出钱财帮助苦难的教师和学生,因此曹伯启、李之绍、王构等“东平学派”第三代骨干一直感恩李谦的帮助培育。在艰难办学中,李谦、王祯等“东平学派”第二代骨干相互鼓励和帮衬,此文就是李、王二人友谊的见证与实例:
至元辛未(年),马骧到泰安任州尹,在州学教授王祯的建议鼓动下,他和令尹孙民献、判官郭敏一起筹划复建庙学,富者以资,贫者以力,不久毁坏的建筑得到恢复重建。王祯作为州学教授这个一把手,为了以后更好开展工作于是立碑纪念,为了扩大影响于是让弟子刘琛(chēn)赶到东平请李谦写记。李谦作为好友和儒士,自是对地方官员复建庙学大为赞叹:“有通经学古之士如泰山、徂徕二先生者出。”可见李谦对泰安州学和“东平学派”充满信心。这里的王祯有可能是《农书》的作者王祯是一个人。虽然胡祗遹《王忠武墓志铭》中明确王构的哥哥是王桢,但是戴表元所写《王伯善农书序》的王祯未必不是后世刊刻之错误。如果农学家王祯真的年出生,那么他在年才4岁任泰安州学教授就讲不过去。看《王忠武墓志铭》,至元十七年(年),王桢任山东滨盐司勾判官,说明他是一个懂得制盐技术和农耕的人,和《农书》中的很多记载相符。戴表元的《王伯善农书序》中点明王祯在丙申(年)任旌jīng德县宰,此时他已50多岁,在晚他数年的江南大儒戴表元眼中是一个的王祯是一个有为的儒者,这些都和王构之兄的生平比较一致。
《景山楼记》是年李谦为“东平学派”二代赵文昌(明叔)所写的任职赞记。年到年之间,济南人赵文昌(明叔)由中书省的小吏外出任长清尹(今济南市长清区),作为“东平学派”一代骨干杜仁杰的弟子,他在到任后兴办学校、恢复古迹,在李谦此文中,可见“东平学派”弟子的仁政思想之艰难实施,因此他赞扬赵文昌为:
有道君子,布宣德化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赵文昌除了修建景山楼,还恢复了长清庙学,重视农业恢复,成为县尹典范。大约在此时,李谦完成了自己人生成长的积淀期,逐渐成长为儒学推广的参天大树。这一时期的诗文,反映了李谦推广儒学、积极入仕的追求与态度。也就在此时,任翰林学士的王磐积极推荐徐琰、李谦、孟褀等弟子,已经在翰林院任职的学生王构也力推恩师,在这种情况下,李谦被调任到京城任应奉翰林文字,实现了由儒学教授到京城翰林的重大转变,迎来了人生腾达的新时期。
蒙元之际,朝廷权贵始奉萨满教,后来到佛教育道教,在儒士推动下,爱民治国的儒学才逐渐被上层所认识接纳,其中“东平学派”师生出力甚多。
在古代时期,一般人做官要么凭战功,要么读书入仕。在读书人看来,虽然翰林院往往加一个“穷”字,但中科举、入翰林、拜丞相确实众多读书人的最高向往。年,李谦进入翰林院后,他的制文水平很快显现,成为翰林承旨王磐的得力下属,在老师的提携下,45岁的李谦开始由一域而全国,成为闻名南北的庙堂写手。出于寻求支持的需要,作为皇帝高参文秘的翰林院文士成为宗教人物结识的对象,这一时期李谦开始参与道教领袖碑文的撰写,《弘玄真人赵公道行碑》便是其一。
在佛、道相争的过程中,道教一度处于劣势。到元世祖中后期,道教才得以恢复早年的局面,至元庚辰春(年)春,名道邢道安为了给恩师赵悟玄立碑,于是委托重阳宫主、天乐真人李道谦派门徒到京城专请一直比较友好的翰林承旨王磐、枢密副使商挺能够为之,但是,此时离商挺因为安西王府事件受牵连才过去一年,商挺自是不便多事,王磐作为朝廷“文柄”也是不便于匆忙表态,可是又不能不考虑旧日友谊,于是他们安排李谦接下这一难题,既表示了“东平学派”对全真教的继续支持,也给了李谦这个翰林新人扬名立万的机会,由此可见复杂的人性在这一块碑文上体现尽致。
新朝换代,有时会更正历法,主要是体现新朝气象,也使得人们的日常生活更为科学合理。《颁授时历诏》是至元十八年正月一日(年)朝廷颁布《授时历》时李谦所写的诏书,里面虽有“钦天授时”之局限,但是,也寄托着儒士建章立制、以与天合的追寻与梦想。
《故镇国上将军江东道宣慰使蒙古汉军都元帅张公墓志铭》是年李谦奉朝命为平宋功臣张弘范所写。张弘范(—年),字仲畴,易州定兴县(今河北省保定市定兴县)人。在蒙元进攻南宋的过程中,张柔、张弘略、张弘范父子出力甚多,于是为了表彰功臣,在他们父子去世后,元世祖安排翰林院为他们撰写碑文碑铭,作为平宋第一功臣,张弘范神道碑由翰林学士承旨中奉大夫王磬奉敕撰写并书丹,光禄大夫平章军国重事监修国史耶律铸篆额;张弘范墓志铭由翰林待制李谦撰文、书丹,都元帅府经历李处巽(xùn)篆盖。可见这位平宋文武全才作为汉军统帅在死后获得的家族荣耀,也可看出此时“东平学派”师生在翰林院的庞大势力。报请朝廷加封父亲的张珪(——年)是张弘范之子,有武功,工书法,先于权臣阿合马斗争,后于奸相桑哥较量,是一位青史铮臣,曾任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兼修国史、中书平章政事等职,张弘范墓志铭由都元帅府经历李处巽(xùn)篆盖,可见李处巽“东平学派”二代骨干曾经有过军职身份,他不仅仅是治水专家和书法家。
《管军千户魏君墓碑》是年李谦为张弘范下属管军千户魏某所写,张弘范作为行军万户,手下拥有数个管军千户,这个沧州管军千户魏某是其一,在南下平宋过程中,魏某作为部将身先士卒,战功卓著,受到张弘范和他的下属李侯的褒奖。魏千户在至元十一年秋去世(年),七年后即年,由张珪联略,魏千户长子魏茂让弟弟魏英前来京城请求李谦为其父撰写墓碑之文,而李处巽为都元帅府经历,是张珪的下属,也是李谦旧友,足见二李的友谊和战将对“但教千古英名在、不得封侯也快人”的喋血追求。
李谦在任翰林直学士的同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太子左谕德,时间在年左右。此年三月,忽必烈到上都巡视,皇太子真金随从,但是大都发生了谋杀权臣阿合马的事件,假托真金的旨议逼迫阿合马前往,由益都千户王著突然用铁锤击打其头部而死,此后阿合马的势力土崩瓦解,皇太子真金的势力进一步加强。元世祖为了加强对太子的教育,于年十月设立詹事院,汉法派部分骨干成为真金的属官,如“东平学派”的夹谷之奇担任过左赞善大夫,耶律有尚任长史,李谦任左谕德,他们成为太子的属官和教导老师;年,宋衜任太子宾客,再次推荐太子的属官,“东平学派”的马绍、杨居宽、徐琰等人被推荐,此时李谦已经任职有年,成为太子体系骨干力量。也就在此时,李谦所写元初功臣碑铭逐渐多了起来,比如他在年奉命撰写了平定四川的武将刘恩的祖茔碑铭即《都元帅刘恩先茔碑铭》。李谦介绍刘恩其人其事说:至元十五年(年)春二月,太中大夫行同签西川行枢密院刘恩进京,元世祖封刘为四川西进宣慰使,以此表彰他南征的功绩。刘恩是洺水(今河北省威县)人,字仁甫,他出身于豪族家庭,在战乱中左右逢源而生存,刘氏一门父子六人,均带兵参与了蒙元的南征平宋之战,立下了战功,为此当四川平定之际,为了安慰其兄刘整之的战死和父子拼杀之功,忽必烈决定隆重追赠刘氏先人,于是撰写碑铭的任务落到了李谦肩上。在赞叹刘氏战功的同时,李谦强调朝廷对西南少数民族给予怀柔政策的必要性,可见他对仁政的向往推崇。至元二十二年(年)刘恩去世,他的长子刘德禄袭承父职做了成都管军万户,而写此文时刘德禄还是成都路总管万户,没有袭任管军万户爵位,因此可知此文写在年之前。
元朝建立后,对皇位继承问题一直没有成规,由老皇帝或太后甚至军事集团决定,因此皇太子即便确定身份也处于惴惴不安之中。真金作为忽必烈的嫡长子,年三月的伪托太子诏旨击杀权臣阿合马的事件虽然没有动摇真金的位置,但是已经让68岁的老皇帝感到了权力位移。年春,有一名南台御史上疏请年事已高的忽必烈禅位于皇太子,忽必烈得知后大怒,真金因无法解释甚为恐惧,忧惧成疾,于同年十二月十日病死,享年43岁。真金去世后,皇太子位置一度空缺,李谦由太子师转回翰林院工作,其他人员多数外放任职,比如徐琰就出京到岭北湖南道(今湖南省长沙市)任提刑按察使,李谦的工作仍以撰写诏旨为主,《清冗职诏》就是至元二十三年七月(年)所写诏书之一。阿合马被杀后,忽必烈一度重用卢世荣为中书右丞,继续实施加重赋税的办法,受到群臣反对,年11月,由于大臣反映卢世荣贪腐和乱用亲信,于是被处死,为了较少征税,朝廷开始裁撤多余人员,《清冗职诏》就是以官庸人烂为主旨颁布的裁撤人员的诏书之一,可见在赋税征收和官员设置上,朝廷一直处于左右摇摆的境地。
《制赠大道正宗四世称号碑》为年李谦奉旨所写。北宋末年,北方战乱不已,连年兵灾,民不聊生,在对现实生活的绝望中,不少士民人们将精神寄托在宗教之中,于是,新的道教支派纷纷产生,北方产生了太一道、真大道、全真道三大道派,在金元时间得到广泛流传。李谦此《制赠大道正宗四世称号碑》一文,对研究真大道教的传承有着积极意义。
虽然因为增加赋税问题,先有阿合马被谋杀,后有卢世荣被斩首,但为了满足赏赐和战争需要,忽必烈一直赏识聚敛之臣,至元二十四年()闰二月,朝廷诏立尚书省,以桑哥为尚书平章政事,开始谋划增加赋税;十一月,又提拔桑哥为尚书右丞相,独揽朝廷大权的局面,大量发行货币、增加税种税赋,百姓的负担明显加重,再次引起部分正直朝臣的反对,“东平学派”的二代骨干任中书参知政事杨居宽被冤杀,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许多“东平学派”居京官员求外任或者归隐,李谦以脚气病为由,辞职返回东平居住,开始静待事变,过起了关心教育、推动庙学的闲居生活,年所写的《重修成武庙学记》就是其存世17篇庙学记之一。元朝成武(今山东省菏泽市成武县)曾是东平行台属县之一,之前曾有庙学,到元初县达鲁花赤杜达任、县尹曹世贵、东平人王昇连续任职,他们数代都以复兴庙学为己任,至元二十六年(),马伯奇来做县尹,再次对庙学予以修复。曹世贵、王昇均为“东平学派”二代骨干,曹世贵后来曾任翰林国史院书写、行省宣差、兴化路总管、福建都转运盐使等职,是一位文士官员;另一位县尹王昇在《水浒传》成了督军教头,虽然交代不多,但其子被刻画成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曾遭到高俅迫害,在小说《水浒传》中他虽然不在位好汉之列,但是为“九纹龙”史进的师父,可见作者对王昇、王进家族有一些了解和乐意安排进《水浒传》人物体系。
《涿州新建庙学记》为至元二十八年(年)春二月李谦为涿州(今河北省涿州市)所写的庙学记,属于张弘范家族的势力范围。此时,撰文落款为翰林侍读学士、朝请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李谦,可见此时李谦又回到京城居住;篆额者为翰林直学士、朝列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刘赓,这也是一位“东平学派”二代骨干;此碑的立石时间是大德五年六月十六日(年),此时李谦的学生铁穆耳已经登基7年,李谦的身份已经升至翰林学士,可知此碑使用的为十年前的旧文。碑文中提及至元一十三年()东平阎复为州学正,为研究“东平四杰”之一的阎复生平提供了珍贵史料。
《肈修庙学记》为年李谦在东平斑鸠店隐居时所写。至元十二年(公元年),元朝设肥城县,属于济宁路,县达鲁花赤赵珪开始建学,后来到至元二十八年(年),其子赵世公又来任县职,再次对庙学予以完善。李谦在碑文中赞扬了这对父子的办学义举,指出学校庠序为教化之地,可知他一直认为儒学是培养人才的神圣之妙术。
《前济州达鲁花赤冀侯颂》为年在东平隐居时所写,这是他所写散文中的唯一一篇颂。文章在赞扬前济州达鲁花赤冀德方(字正甫)致力学馆、治理河道、修建郡城等善政的同时,还指出冀德方十分重视师资建设,延请的杨演是东平儒士;看“东平学派”二代骨干陈俨的存文,可知至元戊子(年)冀德方还主持修复了太白酒楼,此时任从仕郎、秘书监著作郎的陈俨撰写了《重修李白酒楼记》,此文的写作时间也是年,冀德方由济州达鲁花赤升任监察御史,可见李谦、陈俨和冀德方有着友好关系,考虑到此时李谦已经任翰林侍读学士,他的身份自是冀德方、陈俨不能比肩,但陈俨和李谦为师友关系,他邀请李谦为文最是相宜。点明的永嘉县尹崔禧以文为请,或许这也是一位曾任浙江永嘉县官的“东平学派”同期文士。李谦文正的人物,多为清廉官员,可见其人的节操品质;联系写文的人多为州、县教官,可见李谦更重视师门友谊,对官员身份不是十分在意。一个人对比自己身份低的人的态度,更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格修为,李谦让后世看到的儒者的模样与镜子。
(冀德方主持修复的济宁太白酒楼)
《大名路重修庙学记》为年在东平隐居时所写。在李谦回东平隐居的几年中,李谦熟悉的真金之子铁穆耳开始为忽必烈所器重,逐渐被委任为讨伐叛王哈丹的统帅,杀伐数年到年终于剿灭叛军使哈丹自杀,铁穆耳的继承问题逐渐明朗,原东宫班底再次进入朝廷用人视野。此时的李谦,更加积极投入文庙恢复与儒学传播。他在这篇《大名路重修庙学记》中赞扬自年,大名路(今河北省大名县)总管梁千开始恢复文庙,此时,大名路还是东平行台严实的辖域。到后来,蒙元朝廷逐步削减东平行台辖域,年,派唐兀人小钤(qián)部来任知府,大名已经从东平行台剥离出去,小钤(qián)部处于对儒学的重视,增修了文庙的配房。至元二十三年(年),小钤(qián)部的三子李万奴袭任大名路达鲁花赤后,仍以推崇儒学为己任,捐出俸禄支持修复庙学,看今存的《宣差大名路达鲁花赤小李钤部公墓志》,更是可以和李谦此文互证:小钤部以兄爱鲁之功袭爵,加封昭勇大将军,任职大名路,至元十三年(年)二月卒,可见小钤部在这里任职长达24年。李万奴袭爵后继续复建文庙,到李谦写此文时又有16年时间,可见小钤部、李万奴父子占据大名的40多年时间里,都对儒学推崇且以行立标,让后人看见元代唐兀人逐渐汉化崇儒的过程和史实。李谦在记中特别叙述至元二十九年(年)燕南河北道肃政廉访使坚童和张孔孙、经历田泽等人支持大名路办学,张孔孙作为“东平学派”二代骨干,他的琐碎材料融合在一起可以重塑一个有血有肉的文士。文中的经历田泽更是一位重量级人物,看其他史料可知,田泽仕途长达四十余年,其足迹遍布腹里、云南、湖广等多个行省,有着良好的为官声誉,且是少数民族中罕见的经学家,刊刻了南宋王申子著述的《大易缉说》《春秋类传》二书,撰写了《洪范洛书辨》,还与大儒吴澄有过儒学辩论,都可见田泽这位居延(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人的文治梦想和汉化进程。《重修济州庙学记》为年李谦家居东平时所写,和年所写《前济州达鲁花赤冀侯颂》一文可以互为补充。济州州治北宋之前在巨野,到金朝因为水患迁任城(今山东省济宁市),至元甲申(年)济州监冀德方上任,他带头捐出俸禄带领大家一起修庙学,建大殿五间,并请东平文儒杨演前来任教。冀德方因为重视教育、清正廉洁被提拔为监察御史,后来到至大二年(年)任御史中丞,成为蒙元清官榜样,李谦的弟子曹伯启写有《古任临流亭宴集寄谢座主冀需轩中丞兼简张克斋司农曹子贞郎中及席间诸友》一诗,由内容可知冀德方为自己的书房起名为“需轩”,他为御史中丞时曾巡查济州约见旧友,此时任郎中的曹元用(字子贞)也参加了这次雅集,可见冀德方的友人中“东平学派”二三代均有人在。在中书省右司任职时,曹元用与元明善、张养浩并称为“三俊”,由此可见“东平学派”教育之格局与有成。
《圣泽书院记略》为李谦年所写,时间也为在东平隐居时。中都(今山东省汶上县)相传为孔子与弟子讲学之处,唐朝天宝元年(年)改平陆县为中都县,金朝贞元元年(年)改为汶阳县,泰和八年(年)改为汶上县,以后沿用。李谦在此文中对中都县自北魏孝昌丙午(年)始建庙学之举,到至元二十年(年)东平教授马栋庵置地12亩对文庙进行扩建,藏书达千余卷,并亲自前来讲学教育诸生;再记述至元二十七年(年)都水少监马之贞复建,规模扩大,人才辈出。李谦用事实告诉人们:“东平学派”的马栋庵、马之贞等人是汶上儒学的播火者。
《新建两庑记》为李谦在年所写,这里所写的平阴县城离李谦所居东平县斑鸠店镇堂子村只有数十里之遥,于是,他对平阴的沿革和庙学延续也极为熟知。他在文中简介:平阴,原为卢县一部分,这里一直重视经学,庙学兴盛,但美中不足是缺少配房。到至元二十八年(年),古襄(今湖北省襄阳市)董继升来当县尹,于是复建庙学,增建配房,县达鲁花赤干德哥、主薄司马瑞、典吏胡公弼予以帮助。这项工程在年五月开始建设,到年十月建设完工,前后费时约一年半多。看着修复好的文庙,就读的书生一起请教谕辛德懋写好了事状,专门邀请在家隐居的李谦撰写纪念之文。一个小县文庙修建配房,这在平阴城的儒士眼中或许是一件大事,但在当过东平府学教授、此时为帝师的李谦看来,应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出于对家乡教育事业的支持,李谦还是写下了洋洋洒洒的文字。此文中的典吏胡公弼虽然掌管缉捕、监狱等工作,但还写有今传世的医书《无愧青囊》的,可见胡公弼是一个文武全才。
《重修庙学记》为李谦在年所写之文,主要介绍了茌平(山东省聊城市茌平区)位于进京要道,在元朝初期监邑事抹兀、县尹尹永祚、主薄李荣、前县尹姜居正等修复庙学之事,看文中叙述姜居正是在年任职,抹兀是在年任职,此时,皇太子铁穆耳已经登上皇位数月时间,为了稳固根基他专门安排快车接送李谦到京城,升李谦为翰林学士,成为自己的身边顾问,大体可知此文是李谦在写在京居住期间所写,可见对于李谦的升职,家乡文士官绅最为高兴和